薛飞朗诵作品:悼念一只小雁 作者:杨利民

 
 

 

悼念一只小雁 作者:杨利民 原声朗诵

 

 


一个猎人,打伤了一只一岁的小灰雁,新来钻井勘探队的小钻工周林,用两瓶好酒,从猎人手里把受伤的小灰雁换了回来,井队的男人们觉得省去了不少的寂寞。周林用盐水为小灰雁清洗了伤口,在整个夏天里,总有人到沼泽地里为小灰雁捉些小鱼小虾喂它吃,孩子似的围着它看。到了秋天,小雁长胖了,每片羽毛都在秋阳里闪着光泽。它第一次试着飞起来,围着高高的井架盘旋着,悠悠地鸣叫着,井队的男人也就仰着头,望醉人的蓝天和自由飞翔的小灰雁.....当时,我把这个情节写进了一部话剧文学本《黑色的石头》。

这年秋天,我带着剧组的导演、舞美设计、男女演员到海拉尔大草原感受生活,体验大自然赋于我们的一切。

临别的时侯,井队为了支持这台戏演好,真实地再现生活,把心爱的小灰雁送给我们当活道具。那天下午,我没见到精心饲养小灰雁的小钻工周林,汽车开动的时侯,我发现他坐在钻台上朝这边看。

小灰雁装进纸壳箱,坐上汽车,进到了城里....

在这年冬天,小灰雁没能随着雁群有纪律地飞回南方,它被孤零零地留在了剧院里,并两次随剧组到北京舞台演出,还参加了首届中国戏剧节。

这部戏在首都舞台引起的震惊和关注,决不是习惯上的新闻用语,一个随团摄影记者悄悄对我说,每场观众自发鼓掌二十多次,笑声三十多处。戏剧大师曹禺看完演出后,抖抖地走上舞台,用手仗敲着舞台说:都来看看!这个戏是怎么搞出来的!不在于我们有过什么样的生活遭际,而在于看到我们自己的遭际。

小灰雁在舞台上很通人性,它成为那个黑色家族中不可缺少的一员。演员有台词的时候,它歪着头支起耳朵听,没台词的时候,插空鸣叫几声,象跳动的音符,给全剧的风格带来总体象征。意大利大使馆文化参赞打来电话说,他们最感兴趣的是剧中有关那只小灰雁的情节,赞美中国的青年正在觉醒,有了人类的忧患意识和环境意识。

演出归来后,市领导招待剧组。接着总结、表彰、放假七天。

七天。北方高寒地区的七天,那只小灰雁被遗忘在没有暖气的道具库里,没有一个人想起它。

七天后,剧院接到重要演出的通知,这时才有人提起了那只小灰雁,我和负责道具的老牛跑到库房,打开锁,拉开门冲了进去,而在那一瞬间我惊呆了,眼里涌出许多泪来.....

小灰雁死了,不知什么时侯死的,那死的样子,叫人不忍心看下去......它的脖子卡在一张吊树景的网子里,头伸向一簇绿叶,一簇画上去的虚假的绿叶,不知它挣扎了多少时侯,遍地是灰白色的羽毛,在尘埃里漂浮。这情景使我想起了一句话:把美毁灭了给人看!

七个白天和七个夜晚,小灰雁饿了,冷了,从黑暗的纸壳箱里挣扎出来,却什么也没看到,那些演戏的人已经散去,给它留下的是关紧的铁门,失去自由的空间......它看到了绿色,在绝望中透出的一点希望,它飞向那里,而那里却是一张天罗地网。它呻吟、鸣叫、痛苦地挣扎,可这都无济于事,它将永远留在北方----留在了这片高寒地区。

小灰雁死了。为我们争得荣誉与自豪的小灰雁死了,这是我们共同的耻辱!

我想起了一些诗和歌:天高云淡,望断南飞雁......碧云天,黄花地,西风紧,北雁南飞......而小灰雁还能南飞吗?还会北归吗?

我从地上拾起一根羽毛插在胸前,转身走出了阴冷潮湿的道具库房。

我把羽毛插在书案的笔筒里,那是留给一只小灰雁的悼念,同时也悼念我们自己。

每到秋来,我便想起海拉尔大草原,那远天的云,低吻着苍茫的旷野,一处处金黄的草垛,天边挤着一排排毛腿杨。偶尔一片亮亮的小湖,湖面上倒映着蓝天里排成人字的雁阵。

雁阵为什么在天空中排成人字?我想,在另一个维度的空间里,一定有更神秘的力量......